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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論是余光中被稱為鄉愁詩人,席慕蓉的詩常被解讀為情詩,但從他們得到的歡迎,詩作的廣為傳誦,我深信,在不同時空中,都能感動人心的作品,便經得起時光的淘洗,長久流傳。

曾經風聞,余光中和席慕蓉的詩歌風靡大江南北,直到去年秋天在廈門大學開會,才親眼目睹他們的魅力。他們所到之處,粉絲蜂擁而至,數千人的場面成了常態。詩人的磁場吸力直逼當紅歌手,不同的是,粉絲追逐的是詩人,此間年輕人的文學品味是此行的一大發現。

 

第一天參加海外女作家會議開幕式,只見通向會場的走道擠得水泄不通,好不容易穿過人牆,走進會場,四百個座位已經滿座,不少陌生臉孔,都是衝著余光中和席慕蓉來的。他們看了廈門日報的專訪與演講訊息,一大早趕來,希望一睹詩人風采,聆聽他們演講。

情況始料未及,主辦單位臨機應變,將主題演講換到不遠處的大禮堂,請聽眾移步等候,開幕式才得以在原場地進行。儀式結束後,我們步行到大禮堂,校警駕著小車,護送余光中和席慕蓉前往。踏進禮堂,又一次震撼,數千個座位竟然座無虛席,幸虧主辦單位為我們預留了前排一百多個座位。

當晚席慕蓉的演講又吸引了六千多人,追星的事也出現在餐廳裡,粉絲圍著兩位詩人要求簽名合照。席慕蓉站起來幽默地說,請大家等她吃完了飯,補上口紅,再漂漂亮亮地合照,果然得到尊重。

〉〉〉大師有約

多年前余光中應邀到休士頓演講,我在現場聆聽大師級的精闢演說和詩歌朗誦的多樣風貌,包括他的詩作、中國古詩和英文詩,至今難忘。

第二天的「與大師有約」是文友向余光中、席慕蓉提問請益的時段。我靈光一閃,何不在提問前,請兩位詩人朗誦詩作,讓大家也能一飽耳福?當天一早,我向兩位詩人提出請求,時間倉卒,但他們不以為忤,很有風度地答應了。

那天的朗誦果然贏得滿堂彩,朗誦每首詩前,他們先簡介創作背景,我們因而更能體會其中的奧妙。席慕蓉朗誦兩首詩〈出塞曲〉和〈大雁之歌〉。第一首是她對蒙古原鄉的想像與鄉愁,第二首是走訪原鄉後,與想像有些距離,而寫下的詩。富於磁性的女中音,不疾不徐吟來,兼具抒情的婉約與天高地遠的豪放。

余光中朗誦三首短詩,〈食客之歌〉源於鄭愁予得獎宴客,說了一句,「菜單如詩歌」,余光中接口道,「帳單像散文」,舉座大笑,回家後,他補上兩段,把吃飯與寫稿相比,完成此詩。The Lama是美國詩人Frederic Ogden Nash的英文打油詩,技巧很難。最後一首〈民歌〉,他邀請大家參與,他唸到「從青海到黃海」,揚聲說「風」時,我們齊聲唸「也聽見」,台上台下此起彼應,將氣氛帶到最高潮。

〉〉〉詩文雙絕

余光中回答提問,言語簡潔精準,一如對文字之講究。時而旁徵博引,出入古今中外,時而機鋒處處,風趣幽默。他說寫詩不應有年齡、性別的偏見,詩不只是青春,浪漫的,也可以是諷刺的,激昂慷慨的。不是只有美好的事物才能入詩,不愉快的經驗也可以寫詩。他有一首看牙醫的詩,寫自己咬牙切齒,如同當烈士,牙醫在他口中左敲右敲,舌頭成了難民,無處可去,令全場絕倒。

寫詩或散文並不妨礙另一個文類,中國的文學傳統是詩文雙絕,唐宋八大家中有五大詩人,韓愈、柳宗元、蘇東坡、歐陽脩、王安石,今天的台灣、香港、大陸也有不少詩文雙絕的作家。他自己先寫詩,後寫散文,早期的散文富於詩意,後來擴展到學術和幽默散文。

創作時不免寫到家人,他有篇散文〈四個假想敵〉,寫四個女兒長大了,他怕四個男孩子出現,把他們搶走了,幽默地寫出父親的心情。在盛名下創作,難免名利的糾纏,從前中央副刊的稿費是新台幣五元,請女朋友吃飯、看電影,綽綽有餘,如今稿費較多,但比不上明星和歌星,還是甘於寂寞吧!

余光中寫了一千一百多首詩,他的詩作題材寬廣,有幽默詩、諷刺詩、情詩、生態環保、太空人登陸月球,甚至推拿、照X光,都能入詩。在大陸傳誦最廣的是鄉愁詩,他被稱為鄉愁詩人。他有些無奈,鄉愁詩是他詩作中很小的一部份,而且是早年寫的,他已去大陸五、六十次,早已沒有鄉愁。

時空環境不同,讀者接受作品的情況也不同。回想七十年代中期,楊弦為余光中九首詩作譜曲,掀起了台灣校園民歌的風潮,風靡到海外,人人能唱,正如今天他的鄉愁詩傳誦大江南北一樣。九首民歌中鄉愁詩只占少數,非關鄉愁的幾首也一樣廣受喜愛。

〉〉〉情詩原鄉

席慕蓉寫了四百多首詩,出版七本詩集,主題包括愛情、鄉愁、時光與生命,但最常被問的是如何寫情詩。「與大師有約」提問時,有人問她,〈一棵開花的樹背後是否有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?

如何讓你遇見我/在我最美麗的時刻/為這/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/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……」這樣起頭的詩句,在大陸風靡兩個世代,被選為女性情詩的代表。

席慕蓉的回答出人意表,她真的是看到一棵開花的樹而寫。有一次她坐火車經過苗栗,穿過山洞,回頭看到一棵孤單的油桐樹長在山坡上,亭亭華蓋,開滿了白花,一秒鐘內,火車又進入山洞。那畫面給她很強烈的感受,生命是如此慎重,草木有情,春天來了,花開得滿滿的,她很感激這樣的生命。這首詩是她對自然界的回應,但不反對當情詩看待。原來,「陽光下/慎重地開滿了花」才是這首詩的主題。

席慕蓉以新詩風靡兩岸,但始終定位自己為畫家。最令我感動的是她對蒙古原鄉刻骨銘心的感情。在「我的原鄉書寫」主題演講中,她深情款款道來,激動處,幾度哽咽。她所朗誦的兩首詩,又何嘗不是寫給原鄉的情詩。

對身份認同的追尋始於初中時的一堂地理課,老師講述聽來的蒙古奇風異俗,帶給她被誤解的傷害。兩岸開放後,她第一次走訪原鄉,站在草原上,覺得曾經來過,奇妙的是,竟然還看到那棵她常畫的,拖著長長影子的樹。此後她從神話傳說、遺傳學、生物學、社會學各方面去探索原鄉,深入了解遊牧文化。今天她有足夠的知識與自信,可以對當年的老師說,「你錯了,遊牧文化是豐富的新世界,是我的根源,來處。」

不論是余光中被稱為鄉愁詩人,席慕蓉的詩常被解讀為情詩,固然侷限了讀者對他們詩作更全面的認識,也印證了羅蘭.巴特的話──作品問世後,便離開作者,由讀者在閱讀的當下重寫。但從他們得到的歡迎,詩作的廣為傳誦,我深信,在不同時空中,都能感動人心的作品,便經得起時光的淘洗,長久流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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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imagesN461B66M   未命名

余光中的散文與席慕蓉的現代詩,都是我非常喜歡的作品。

其中,席慕蓉的〈一棵開花的樹〉既是國文課本選文,亦曾被貓爸譜成新曲,感情尤其深厚。

就像多數讀者所解讀的,一直認為這是首情詩。殊不知,作者當初創作的動機,竟然是「油桐花開」:「亭亭華蓋,開滿了白花,草木所彰顯的對生命的慎重」。

一直很喜歡看影片映後的導演座談,認為藉此可讓視聽者從更深度的視野去了解創作者的動機、選角的考量、運鏡風格或是美術設計的安排..等,

然而,呼應羅蘭.巴特所說的:「作品問世後,便離開作者,由讀者在閱讀的當下重寫。」

了解創作者的動機固然更能掌握作品的心跳;但相對地,有時候保持未知也何嘗不是好事,因為能有更遼闊的空間讓我們思想馳乘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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